藩国灵河浮尸
灵河从桃溪镇的南边流过,自西而东下。受地形和人力的影响,镇西的河段,宽阔,且在除丰水期之外的所有季节,都裸露着一片长约两千米的河滩。河滩上的沙子,匀称又不夹杂潮泥,是一处嬉水和沐浴的天然度夏之地。镇东的老桥码头,用整根松树做的桩柱,在几百年前,被原住民钉在河道之上,形成一道堰堤,目的不在拦断流水。目的在枯水期,保特镇子所临河段有足够的水位,供全镇人汲水饮用和浆洗捶衣。
津口木堰留有一处低洼的出口,平素有很多妇人大桶小桶地挽来衣物和需要漂洗的床铺罩单和被套,在这里用棒槌捣敲。这里水清又有迥流,宽大的被单可以很轻松地被水流抻展开来,来回拽动几次,无论是古老的皂角还是现代的洗涤用品,都断然会无了踪影。
这天早晨,霞色虽浓,西边天庭却不见云踪。稍懂一点农俗谚语的妇人都知道,这是个好天。早晨的津口码头已一字排开木捅和女人。她们在漂洗之前,照例说些和男人有关的荤腥俚语。有人说别人老公的不轨,也有说自家男人的不举。前者撇着嘴说,心里暗藏一点醋酸;后者坦诚相告,心里却存份庆幸,必竟这事儿掖着点好。
她们说着,手里并没闲着。有位女人不小心让迥流的河水冲跑了一件花格子的衬衫。那件衣服并没有从豁口流向堰下,而是迂回走向上流,最后挂上了堰桩。
女人只好从码头的上方绕过豁口的深潭,淌水去挂住衣物的堰桩。好在河水深只淹膝,小心翼翼地行走并不是一件难事。她走到堰桩处也不过两叁分钟时间。岸上的女人们一些人关注着她的行动,一些人仍旧继续着先前的话题。那女人拾起自己的花格衬衫,拧干,然后喊岸上的女人,然后将衣服团抛向了岸上。许是力量不够或是在水中不易撑控使力点,衣服并没有飞到那些企图接住抛物的女人手里,而是落在她们面前的清水里,激起凉凉的水花,溅她们一身凉意。她们开始恣意的笑骂。
水中的女人在打算原路返回时,发现水中浸泡着一件白底紫色藤蔓印花的衣服。她想许是昨日谁家的衣服被无意冲到了这里,竟没觉察。她打算捞上来,晾在码头,自然有失者取回。
故事总有个突兀的开头。她扯起那件紫色女儿衫时,竟扯起了一个沉尸。女人只看见油油的头发在水里漾漾地飘动,来不及看清真相便大声惊叫起来。就象一只踩着鼠夹的猫。
岸上的人眼看着尖叫的女人不顾安危,尖叫着,扶着树桩,直接从有着湍急水流的堰桩豁口爬回了岸上。
女人惊魂来定,语无伦次地说:“有人……水里面……有人……”
岸上的女人们踮着脚朝那个堰桩望去,清幽幽的水里确实有人在潜伏,却并不浮出水面呼吸。她们最终确定,是具流尸。有人开始给警察打,也有人给医院打。甚至还有吓得脚软的女人给自己的丈夫打了,让男人来收拾散落在码头上的衣物和木桶。
男人们开始麋聚码头。渐渐人多了,渐渐有人下到水里,近距离探究水中的潜者。但没一个男人愿意伸出手去,拽动那件白底紫藤衣物。他们不敢或者是不愿让一件神秘的事情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。
警察来了。警察开始驱逐水里的看客。警察察看了四周的情况,举着相机咔嚓咔嚓地拍了很多照片。有一个警察朝岸上的男人喊道:“谁来把它弄上岸去。”警察用的这个指称代词,严格意义上是物什的指称,从一开始,警察就把流尸当作一个案件的标的物。流尸在能够呼吸前是个人,指称代词可用他或者她。现在只是一个死物,因而用它来指称,确切不过了。
岸上有人回话:“报酬怎么算计?”
“不会亏待你的。”警察说。
岸上回话的男人,身体圆粗,长相有些类似农村人贴在门上的粗糙门神。医院一二零过来后,见人仍沉在水中便迅速折回,随即通知了运尸车司机。回话的男人就是这个运尸车司机,名字叫黄泉路。这有点象我们的作家,惯用笔名,花里胡梢地叫个什么宝贝,一看就知道写的是下半身的那些事情。黄泉路的用名,可能和他的敬业有关。启用这个名,也充分体现了他的职业操守。
黄泉路一开始就在水里撩拨过那件紫藤印花衣服,他看清楚了,那是一个女孩。岁数在二十左右。虽然水的浸泡,让肉体有些肿胀,但肌肤的细密还是能反映死者年龄的。黄泉路本来打算将女孩弄上岸去,但想着没人央告,做的是无用功,到头落不着利,弄不好还揽上一摊子烂事。现在,警察说话了,警察被有些人喊做政府。政府插手了,这事儿就不是烂事。
黄泉路麻利地捋起袖子卷起裤管,趟过河水,拽着女尸的手臂,拖至码头的石阶。然后一弯腰,另一只手提着女尸的脚踝,将僵硬的尸首搬到了码头的青石地面。警察又一次驱散了围观的看客。套着白褂的法医用金属的压舌器撬开死者的唇齿,又用压舌器拨动死者的眼睑。检查过程简捷而迅速,连手指也不用沾染一点死者的晦气。法医示意死亡已有二十四小时以上。警察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拍照。事毕,吩咐黄泉路将尸首拖送医院的停尸间。
黄泉路这次很熟练地我觉得我去澳大利亚是对的。时间不会太长从车上取下单架,将尸体绑缚后,迅速装车,迅速离开。留下一码头的人群继续在那里议论纷纷,猜测着女尸的年龄、身份,还有隐藏着的故事。女人们更愿意相信这是个爱情意外,她们开始谴责男人的始乱终弃。男人们一脑壳的疑问和惋惜,他们眼睁睁看着一个香艳的灵魂脱离了陋俗的肉身。
在停尸间,法医仔细查看了死者所有可能显露的死亡原因。死者身上有几处淤青,有可能生前被人袭击,更有可能是跌落河中的过程中造成,这些都不至于危及生命。因此,溺毙是唯一的结论。死者右手腕有一处胎记,在左耳下四厘米处有一明显黑痣。全身光洁,发育良好,年龄在十七至二十五岁之间。但手指手背上有陈旧割伤,且集中在左手。可以推测,死者做过较多农活,比如割稻子、剁猪食。在发出的寻人告示上,这些提供的内容可以便于熟悉死者的亲属进行辨认。
黄泉路一直陪同着验尸的法医,他更倾向于死者死于一次暴力。他甚至提议检查女孩的 ,他相信那里藏着一个男人的信息。法医说:“别扯蛋,人家还是处女呢!”
这个答案让黄泉路的思维受到了阻截,除此之外,他再也想象不出女孩还有另外的死法。他不相信人可以在没尝试云雨之欢前就结束自己的生命。他个人认为那是人生的最大乐趣,他曾经在床第之间对老婆说:“这辈子我值了。不象那些死鬼,再也不能在床上念欢喜禅。”
现在,黄泉路不再关心女孩是否被男人临幸,因为处女的背后没有男人的影子。他现在关心的是女孩的家人。他们一定很伤心,一定很迫切地想知道孩子的下落和遭遇。那么,张贴出去的告示,很快就会有了回馈。女孩的家人很快就会出现在停尸间,先是理智地验证女孩身上的记号,然后是嚎啕大哭,最后是央求他送女儿回家。这一切都是可以预见的。黄泉路现在需要做的一件事,就是完好地保存那个女孩的肉身,不至于在她父母到来之前变得面目全非。虽然,水的浸泡使女孩脱离原形很远,但亲人辨认应该没有太大的疑问。特别是耳下的痣和腕上的胎印。没有两个人会同时拥有这两个记号。
黄泉路开始将女孩放入冰棺。冰棺是他的私有财产,也是他的一项个人业务,和医院的财务不产生关联。就连租赁价格也是自己私定,物价局也不干涉他的收费。过去,他一直比较合理地将停放在太平间的冰棺价格定为四佰元日租。黄泉路喜欢四这个数字,因为它和死字谐音。但死者运到自己家里或直接送往火葬埽停放待葬,黄泉路很宽容地把租金降至了两百元日租。很多丧者家属对此感激涕零。黄泉路对二这个数字也很喜欢,因为二同样是个双数,暗寓着好事成双。当然他从不对别人说穿自己的心事,这话除了老婆,他谁也不告诉。
女孩的死在灵河镇一时成了最大,街面上到处张贴着女孩被黄泉路捞上岸后放置在码头上的遗容,头发还湿漉漉的,脸肿胀得变了形。于是,围观在告示旁的人群中有了女孩死因的多个版本在流传。这些版本的唯一共同点就是都说不出女孩的确切姓名。
版本一:女孩十七岁,某高中字生,和一男同学早恋,在灵河大桥上看夜景吹凉风时失足落在灵河里,后冲至老桥码头,挂在堰桩。
版本二:女孩二十岁,失恋,男友的绝情和殴打让她断了生念,梦想做天鹅的丑小鸭凌空做了一次飞翔,无奈羽翼未丰,很结实地跌在灵河大桥下魂断魄飞。后冲至老桥码头,挂在堰桩。
版本三:女孩二十二岁,丰满、肤白,被一色狼尾随,先奸后杀,抛至灵河。后冲至老桥码头,挂在堰桩。
版本四:女孩二十五岁,外地人,在本地某发廊服务。有些积蓄,喜穿金戴银高调生活,被男人骗色骗财起了纠纷,在临河路偏僻处争吵过程中被人扼杀推入河中。后冲至老桥码头,挂在堰桩。
还有新版本等待更新。
黄泉路不信也不传这些版本的艳情故事,他一心一意在医院里等待死亡故事的继续,但这些天,他不再亲自驾驶灵柩车送亡者回家。他让儿子做这些事情。他坐在太平间的门口,等待女孩的家人前来认领。
第一个前来辨认的是一对中年夫妻。男人脸色很凝重,显得有些阴沉。女人有些悲嘁,眼里噙着泪,但还不到放声的地步。男人左看右看,不能确定,于是试着喊了一声女儿的名字:依儿,是你吗?这一声叫喊,声音不大,声线有点颤抖。听得一旁的妻子泪如雨下。她伏在丈夫的后背上,一边揩着眼泪一边用看不真切的眼晴瞅那个冰棺里僵硬的女孩。丈夫试着打开女孩的口腔,没有成功。
丈夫对妻子说:“这里有些阴森,咱们出去吧。”
黄泉路跟着那对夫妇走出来,他在后面说:“警察同志可以作证,人是我捞上来的,他还说,可以要些报酬。”
那个男人回过头,表情很复杂的看着黄泉路。他问:“你在和我说吗?”
那个男人没有等到黄泉路回答,便搂着妻子的肩膀迅速离去了。
黄泉路想,他们过不了一会儿就会回来的。但到了下午,那对夫妻也没再出现。
第二个前来辨认的还是一对中年夫妻。不同的是他们的表情。男人有点腼腆,彷佛在偷笑,脸很瘦,藏不住内心的那点事儿。女人很严肃,眼光很沉着。只有在看她男人时,眼光才有点飘。但在察看冰棺里的女孩时,眼光又变得沉着,有点象法医的眼神,专业而且冷静。她看了女孩的痣还用手摸了痣的凸感。看了女孩的胎记,确认了那不是一处淤伤。最后问问冰棺的长度,然后起身,站在一个适当的位置,估算着女孩的身长。
男人一直注视着女人的动作。他在等待女人做出一个决定。
女人说:“咱们先离开这,我现在不能冷静。”
男人跟在女人身后,离开了太平间。黄泉路这次没说什么,但还是尾随他们走到了院子里。
女人在院子里问黄泉路:“听说是你把她从水里抱出来的?”
黄泉路说:“是的。警察让我做的。他们还说打捞的报酬是一千块。”
女人哦了一声,但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。她说:“刚捞上来时,她的身长比现在长吗?”
“那是自然,现在萎缩了一些。”黄泉路说。
“那她还是不止一米五八。”女人说。
“应该是一米六五。”黄泉路很肯定的说。
“哦。”女人哦了一会儿,然后离开了院子,瘦脸男人敏捷地跟了上去,并很快走在她的前面。
黄泉路拿不准这对夫妻的话。只好点了根香烟,期待他们的重访。
第三个前来辨认的夫妻不是同时出现在停尸间。妻子先来,来了后就在冰棺边坐着哭。哭了一会儿就开始摸女孩冰冷诀绝的脸,然后又哭。断断续续哭了几个回合就到了吃饭的时间。黄泉路老婆送饭来时那个女人还没走,她说她要等她丈夫来。黄泉路执意匀出一些26日主流价格元/吨)饭菜给那女人,那女人不吃。于是黄泉路边吃饭边饮酒还边劝慰那女人莫要太过伤心。黄泉路的诚恳让那女人又多哭了几回。
后来酒喝完了,黄泉路的话也开始多了。他告诉那女人,法医查证了女孩的清白身,同时也排除了他杀的可能。女孩子总是心眼儿太小,一点小事就寻死觅活,不知不觉就坑害了活着的家人。这不,死在水里还得让活人掏出千元打涝,死在外头还得每天花四百元来保鲜。算算到今天,都整整七天了,还得租了灵柩车送回去,这么一折腾,四五千都下地喽!
那女人说:“亏得遇上你这好心人,不然养这么大的女儿就喂鱼了。”
女人的丈夫来时,天已变黑。灯光下女人的情绪很稳定。丈夫见女人的情绪不算太坏,便草草地看了冰棺里的女孩一眼,情绪也很稳定。那个男人说:“我女儿不是很胖。”然后就和妻子去亲戚家投宿。
黄泉路依旧送他们到院子里。道别的时候,他说:“甭管谁在水里浸泡着都会意外的胖一些。”
第二天早晨那对夫妻又在冰棺前坐了一顿饭时间。男人在抽烟,女人没有哭,也不再用手摸那女孩的脸。临走的时候,那男人给了黄泉路一包黄鹤楼香烟。
后来还有人来看那女孩,有些人也在冰棺前坐着哭,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,这些人绝对不是女孩的父母。那曾经被黄泉路看好的三对夫妻,再也没出现在停尸间里,甚至没到过医院的大院里。黄泉路开始有些坐不住了。他算了一笔帐,打捞费一千,每天四佰的冰棺租金乘以半个月,还有半个月的守灵工资,都快上万了。没有谁会花一万块钱买一个死闺女埋在自家的祖坟堆里。至少他黄泉路不会这么干。打死他也不这么干。他找到警察,警察说这事不归他们管。警察让他找民政局。民政局答应火葬费减免,另外还补助一点拖运费。这和黄泉路最初的设想差了老大一截距离。好在黄泉路就是一混人,他把冰棺里的女孩拖着扬言要堵政府的门。最后大家坐在一起调解,领导说:“你一运尸工也不能太黑,给你五仟。”
黄泉路说:“伍仟就伍仟,以后拖你们,我可没折扣。”
共 5 62 字 2 页 转到页 【编者按】一个女孩的尸体,竟然得不到亲人的认领,为什么?打捞费一千,每天四佰的冰棺租金乘以半个月,还有半个月的守灵工资,都快上万了。没有谁会花一万块钱买一个死闺女埋在自家的祖坟堆里。一个钱字,宁愿让死者做个无主的冤魂,这是死者的悲哀?还是社会的悲哀?【:上官竹】
1楼文友: 22:08:06 一个女孩的尸体,竟然得不到亲人的认领,为什么?打捞费一千,每天四佰的冰棺租金乘以半个月,还有半个月的守灵工资,都快上万了。没有谁会花一万块钱买一个死闺女埋在自家的祖坟堆里。一个钱字,宁愿让死者做个无主的冤魂,这是死者的悲哀?还是社会的悲哀? 联系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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